从国内一批高校减招文科专业,再到海外知名高校直接停招文科甚至关停文科院系……文科的“衰退”,成为今年高教界一大备受关注的话题。
身处漩涡之中的文科究竟怎么样了?
复旦大学历史学科可说是典型的传统人文学科,今年刚满百岁。“文科升级是必须的,但是人文学科的优良传统和最基本的科研训练仍然必须保持。”复旦大学历史学系主任仇鹿鸣认为,与其说文科衰退,不如说文科应该重新思考自身的发展路径及其在这个时代所承担的责任。
寻找新定位——历史研究范式正被AI重塑
今年6月,复旦大学历史学系教授高晞与普林斯顿大学AI实验室联手推出了全球首个聚焦历史研究能力的AI评测基准——HistBench,以及深度嵌入历史研究场景的AI助手——HistAgent。这一成果为复杂史料处理与多模态理解建立了系统工具框架。目前高晞团队正与上海科学智能研究院共同开发“中华文明在西方”大模型,从世界视角理解“中华”概念的形成和建构过程。
作为长期从事科技史和医学史研究的学者,高晞直言,“人工智能正深刻重塑历史研究的范式与方法。通过古文字识别与多模态史料整合技术,拓展历史研究的材料基础与边界,促使史学家重新反思既有的文明模式与历史认知框架。”她举了个简单的例子:传统的历史研究高度依赖文献记载,而对于缺乏文字记录的文明,则长期处于研究的困顿之中。过去,历史学家只能看到留下文字的精英人群的历史。但将人工智能技术与遥感探测、图像识别等结合后,新技术正在深刻改变无字史料的获取和分析方式。由此,历史学家能看到更多的人群,揭示被遮蔽的古代世界。
事实上,在技术快速发展的当下,如何拓展学科外延、回应社会之需,通过学科交叉融合探索重要的科学问题,这不仅是历史学科面临的挑战,也是所有人文学科面临的共同挑战。
有学者曾深受感触地谈到,很长一段时间来,一些人文学科“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越来越封闭,路越走越窄,不断重复已有的研究”,这也是文科近年来衰退的重要原因之一。
仇鹿鸣也谈到,“一个学科不断与其它学科交叉融合,获得新的生命力,这本身就是学科发展的规律。”
复旦大学历史学科在过去几十年中,除了历史学系之外,还陆续孵化出了文物与博物馆学系、旅游学系、中国历史地理研究所、文史研究院、科技考古研究院、全球史研究院。中国历史地理研究所(史地所)就是历史学科最先“长”出来的交叉学科,也是人文学科中最早的交叉学科。
复旦大学谭其骧曾牵头致函国家测绘总局,向国务院科委建议就重编改绘杨图事宜召开会议。(受访者供图)
复旦大学史地所教授姚大力说,历史学是一门用人文的眼光洞察人间社会过去和现在的一门学问。面向未来的历史学,必然需要具备更多样化的跨学科的眼光。
回应真需求——历史学确有不少领域待拓展
多位学者在接受采访时都提到,如果历史研究只是利用文献写论文,那么确实并非不可替代性。但真正的历史学家,应该做的和能做的,远不只这些。
日前,复旦大学史地所教授杨煜达发布了最新的“中国千年区域极端旱涝地图集”,这一来自中国古代文献典籍的气候数据库,为全球科学家研究气候变化提供了珍贵的资源。
最新发布的《中国千年区域极端旱涝地图集》(受访者供图)
极端旱涝是人类历史上面临的主要自然灾害之一,研究气候演变需要超长时间尺度的数据资料,而中国史料记载中关于极端旱涝等气候的史料可说是全世界最全的。杨煜达由此谈到,历史学还有不少领域有待拓展。其他的人文学科也类似,在遭遇危机、部分学科调整的背后,不少学者也在思考,人文学科如何更契合人类的发展需求、更好回应社会的需求。
仇鹿鸣也持类似看法,他认为,历史学科不可能也不会转型成应用型学科,但“回应社会的需求,是学科的生命力所在”。
以复旦大学史地所为例,其成立就是为了回应社会之需,早年聚焦政区地理、人口地理,而今则大量聚焦自然灾害、气候地理等议题。
同时,随着近年来全球文明交流和文明互鉴越来越重要,复旦大学历史学科在2007年成立了文史研究院,2023年成立了全球史研究院。
复旦大学文史研究院首任院长、知名中国思想史学家葛兆光教授就曾在接受采访时说,历史研究的一个重要目标,就是认识自己、认识世界。过去很长时间里,中国人讨论中国,西方是最主要的一面镜子,但进入本世纪后,我们越来越感觉只有西方一面镜子并不够,因此提出“从周边看中国”,通过看似相像的一些不同的文化体,从他们的眼睛来反过来打量中国。这也正是文史研究院成立的初衷。
拥抱新技术——应有专业意识,无需为专业所局限
这个新学年,历史学科的招生人数确实有所调整。记者在采访中获悉,今年历史学科也已修订了教学计划,将引进更多与AI技术相关的师资。
“在我看来,人文学科作为一种专业训练,确实有不少改进余地。与理工医相比,我们给学生提供训练的强度是有所不足的。因此,今年修订教学计划的一个重要目标,是提升课程的训练强度。”仇鹿鸣告诉记者,在人才培养方面,在强化基本历史思维训练的基础上,院系将更注重培养学生的AI技能,进一步强化学生的跨学科素养。
著名历史地理学家谭其骧早在1934年《禹贡》杂志的发刊词中就写下:历史,是最艰难的学问,各种科学的知识它全部需要。仇鹿鸣直言,希望历史学科的学生,尤其是本科生通过学习来认识所选择的专业,勇敢探索人生中的无限可能。学生应该有专业意识,但无需为专业所局限。更重要的是历史学科的人文训练能在学生未来的人生中留下深刻烙印,理解历史中的世界与当下社会,也更好地认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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